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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幻境（第1页）

生命逝去后，既得利益者姗姗来迟的忏悔显得格外讽刺。

扶枝看着尹哲彦震惊到无法自控的表情，脑中再度浮现出尹抱香那张含笑的明媚脸庞，不由得生出一股空虚感。她不知道这种空虚代表了什么，但这种浑身不爽利的感觉让她意外地有些似曾相识。

扶枝猜到这应该也是人类的情绪，细数过往经历，人类或许将它叫“惋惜”。

再多的惋惜也换不回那个离去的生命，扶枝作为局外人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于尹哲彦迟来的懊悔多为不屑。

因果二字需格外慎重，就算是身负些许规则之力的扶枝也不能做什么扭转乾坤的事情，更何况尹家姐弟的前尘往事本就不在契约内，扶枝只能做个有心无力的旁观者。

幻狐却与扶枝的立场天然不同，更何况它与扶枝不久前刚刚交手过，此刻对她的戒备心达到顶峰。眼见自家恩人被她一番话连消带打搞得像丢了魂似的，幻狐霎时敌意暴涨，兽瞳中射出两道格外骇人的厉光，愤恨之色溢于言表。

“你在瞎说什么！”

狐狸的嘴里吐出人言，话语中的情绪似乎与人类无异。扶枝一时间竟有些晃神，不知是幻狐能力的特殊性让它口中吐出的言语都带有致幻性，还是那种格外鲜活的人性叫她恍惚。

幻狐呲着嘴，恨恨道：“人类，搬弄是非、残害生命、肆意妄为，你们总说兽类凶残，可你们做事何曾留情呢！”

说完，幻狐似是气极，不再言语，弯起的脊背如满弦的弓，登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袭向扶枝。

扶枝在幻境中施展不出全力，灵府也已枯竭，只能召来九叶附于脚下不断闪躲。凝魂盏也显露身形，膨胀到鼎一般大，无数遮蔽视线的雾气自盏内喷薄而出。

一时之间，竟然真让幻狐丢失了目标。

穹顶之下，是难得的死寂。尹哲彦还在失神，幻狐焦躁地甩着尾巴警惕四周，不远处的扶枝也将九叶化作小囹圄形态，想着能拖住幻狐一时是一时。

因此，一片寂静之中，浓雾背后那一声气泡破裂的脆响尤为突出。

幻境内的两人一兽皆是看向声音来处，而裂隙那头的邓和与姬明远则是满脸惊喜地向扶枝招手，叫她快些过来。

幻狐唯恐扶枝逃脱，准备挥爪修复幻境，可尹哲彦却在这时醒神，厉声阻止它。

“够了！你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此言一出，不仅幻狐的动作一滞，扶枝三人也随之停下动作，回头看向那头。

雾气渐散，依稀能看见那颗橘红色的兽首不可置信地慢慢扭过去，身子亦卸下了警惕，尾巴耷拉在地上，微微有些颤抖。

“恩人…是在说我吗？”

“除了你，这里还有谁在不停的害人！”尹哲彦此刻情绪格外激动，指着幻狐的手指抖如筛糠，“我本就不欲用你的劳什子幻境做研究，是你不断害人，逼着我用他们的命加速研究！”

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却涕泗横流，看似悔恨非常，实际真心几何，难以估量。

“你说那些女人的命贱，如果能为治病救人做贡献，是她们的荣幸。”

“可是我只答应了你用她们做实验，没让你用她们的命去救奶奶啊——你知不知道，奶奶她，昨天去世了！”

尹哲彦的话似乎前后矛盾，扶枝冷哼一声，对他伪善的心更加了解。

所谓“醒悟”，不过是因为刀子扎在了自己身上，感觉痛了才要反戈一击。

幻狐听到尹哲彦的话也是一愣，它先是没想到此话何来，想明白后又变得十分惊讶，连先前因恩人指责而僵硬低垂的尾巴，也开始焦躁地甩起来。

“恩人，那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奶奶如何就……”

“够了！”尹哲彦目光阴狠，泪水流过脸颊竟还留下一抹似是而非的笑，“真可笑，我跟你一个畜生费什么口舌。你骗了我这么久，若有一丝愧疚之心，就赶紧以命相抵才是！”

此话一出，不仅幻狐彻底愣住，连扶枝三人都有些疑惑。

姬明远更是小声开口，想要询问情况，却被邓和拉住，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幻狐僵住的时间很短，短到尹哲彦都不曾料到，于是他看着幻狐上翻的爪子里那株脆弱的草药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别拿这些没用的耽误时间。”尹哲彦的声音格外冷冽，就好像此前他与幻狐并不存在情谊，甚至关系直逼敌对一样。

幻狐此时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情绪，无论是愤怒还是疑惑，亦或是伤感，都在它野性的面庞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只是静静地低头凝视着那株脆弱的药草，看着那绿叶在折射出炫彩光芒的气泡中颤抖着、好像下一刻就要歪了脑袋殒命。

“你居然不记得了…”许久之后，幻狐才开口，抢在尹哲彦不耐烦的催促出口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是啊…或许在你心里，我从来都是一个莫名其妙、只会蛊惑人心的畜生……”

尹哲彦正要再次对它怒言，却在话未出口时被幻狐打断：“我心心念念的恩情，居然在你心里存不下一点。我早该明白的，这就是人类，这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