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电话就要被挂断,何皎皎一直强撑起的笑脸终于坍塌了,她对着手机急得喊出声:“妈!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关于我!关于周宁!或者……关于任何事都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唯有沉默,没关系,至少不是忙音。
“娇娇,何家的事,无论是周宁,何有成,还是你们兄妹……我通通都不想管了。”
仿佛觉得刚才那句话的分量不够,电话那头顿了顿,再开口,每个字都像冰镐,一下一下凿在何皎皎的心上:“你不能从小站在何家人那边,一次次伤透我的心,现在长大了,在何家碰了壁,受了委屈,又转过头来向我索取亲情,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妈妈!我没有……”何皎皎着急开口,但回应她的只有电话□□脆挂断后的忙音。
“嘟——嘟——嘟——”
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床上。
何皎皎背过身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床褥,她的眼睛很烫,鼻子很酸,但她哭不出来,她早就哭够了。
*
那是何皎皎人生中最混乱的一个夏天,空气里翻涌着粘稠的热浪和令人不安的躁动。
结束游学夏令营的那一天,何皎皎下车后一路又蹦又跳奔向家门,惊叫声怒吼声伴着瓷器玻璃尖锐的破碎声闯进耳膜。
她意识到门里很危险,放慢了脚步,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挪到门口,小心翼翼打开门,也打开了她此后支离破碎的人生。
从此,家里充斥着无休无止的争吵,母亲原本温婉的脸上渐渐失去了笑容,变得苍白而尖锐。
她与父亲的争吵声时常从书房、卧室、餐厅、客厅等一切狭路相逢的地方爆发出来。
“何有成!你还要不要脸!把外面的野种带回家让我养?”
“你给我小声点!爸都没说什么,你闹什么闹!”
“这是我的家!我被你们联手算计了!你们何家没一个好东西!”
“儿子没了,让你再生一个你又不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野种只比娇娇小三岁!事情是四岁时候发生的,你当我傻子啊!”
……
摔东西的声音、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骂声、男人不耐烦的呵斥声……成了那段时间的家常便饭。
更可怕的是,这样貌合神离的一家三口出席中城商界的晚宴,还会摆出相敬如宾的体面假象。
所以对何皎皎来说,一切晚宴,一切社交场合她都喜欢,她都向往,年幼的她还不足以分辨出原来父母在人前相视而笑的恩爱模样全是演技。
母亲的娘家齐家也是中城厉害的高门大户,丑闻闹大了两家撕破脸太伤钱,爷爷何仲天最终一锤定音,私生子终究是何家的血脉,改名叫何守拙,剥夺一切继承权利,放在家里养着。
这枚弃子吃掉了何有成不老少的股份,他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母亲更是不可能给一个野种半分好脸色。
何仲天当时还管着中天集团,管着整个何家,他吩咐何皎皎,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掺和,家和万事兴。
爷爷命令何皎皎必须和这个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弟弟保持和睦的关系。
何皎皎被夹在中间,无所适从。
爷爷告诉她不要管大人的事,父亲偶尔的温言软语让她觉得或许情况没那么糟,而母亲一日更胜一日的绝望和怨恨,又让她深深的不安和愧疚。
家里的瓷器换了一茬又一茬,过不了几天就会全部摔成一地的稀巴烂,母亲又一次哭喊着砸碎了书房里一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碎片溅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