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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三合一(第2页)

颜昀刚说了一句“今日谢太医来过”,就见妻子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一双清澈的秋水双眸中,全然蕴满关心,尽等着他的下文。

清淡唇际,不由浮起笑意,颜昀温声对妻子道:“谢太医说我身体恢复尚可,若能体不受累、心无挂牵地好好调养上一两年,应能将身体底子,渐渐彻底调复过来,慢慢可与常人无异。”

“那便好好将养着”,琳琅闻言欢喜道,“阿慕还等着你身体好后,教他喝酒呢。”

颜昀笑,“怎么好好的,和孩子说起酒来了。”

琳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日在宫中吃醉了酒,还累得阿慕守在榻边照顾我。”

颜昀知道妻子平日从不贪杯,如今这形势下,应更不会在那座穆氏皇宫,放下戒心,沉迷于杯中之物。他闻言心中一警,问道:“怎么回事?怎在宴上饮这么多?”

“也没多少,就一杯而已”,琳琅听颜昀声气紧张,宽慰他道,“是我自己酒量差,又大意,以为只是清淡果酒,饮一杯无妨,没想到那是烈酒,仅一杯,就让我醉了。”

她看颜昀依然神色微凝,怕他多想忧心,转移话题,促狭笑对他道:“不过我虽然酒量差,但醉中情状,据阿慕说,一直是安安静静睡着,并不烦人。不像某人,醉了就要跟着别人走来走去,一刻都消停不下来,让一个当时三四岁的孩子,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到现在。”

那是他在琳琅与孩子面前的唯一一次醉酒,心中深藏之欲,皆被那夜美酒勾放出来,平日里的沉静自持,被他纵容地压在心底,他在醉了的同时,又清楚地知道自己醉了,放纵醉了的自己,本能地随着浮起在心头的欲|念,纵情行事。

颜昀想到自己那夜,牵住琳琅的手,就不愿分开,她去哪里,便要跟去哪里的模样,同妻子一般,忍俊不禁。

他低头闷笑片刻,不由想起那夜后来,他与琳琅同入帐内、欲亲琳琅之事,唇际的笑意,又微微凝住。他抬眸看向妻子,见原正笑着的妻子,也笑意微滞,显然是与他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处。

帐内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有不知名的情愫,于其中默默流淌。良久,颜昀轻轻唤一声“琳琅”,正低着头涂药的女子,手微微一颤,低低“嗯”了一声回应,却未抬头。

颜昀静了静道:“抱歉。”

琳琅本因忆起那夜颜昀似欲亲她,心中乱乱的,又听颜昀唤她,怕他提说那时之事,抑或,要似那夜再度亲她,不知要如何是好,心中更乱时,却听颜昀忽然对她道歉,惊讶抬首道:“……怎么了?”

颜昀从旁拿出一本书,边翻开边道:“今日谢太医走后,我一人无事,去居内书房看书,在打开这本箫谱时,没留意里头夹着一张画,不慎叫它飘落到砚台上,污了大半。”

琳琅接过看去,见墨迹所污的,是画中花树,原先的桃李芳菲,被染成了墨云霭霭,而花树下抚琴弄箫的年轻男女,与正青稚起舞的小女孩,还是完好的。

这是她六七岁时所画,画工稚嫩而认真。琳琅也有些年头,没见到这幅画了,乍然再见,不由微怔片刻,而后方道:“无妨,这只是我幼时涂鸦之作,不值……”

“不值什么”四个字,在心中想下,却卡在喉咙间,久久说不出来。

琳琅垂眸凝望着这幅幼时画作,良久,轻轻地道:“我的母亲,是霍家一个不知名的庶女,当年我父亲为攀成国公府权势,娶我母亲为正妻。我母亲不知道这桩婚事对我父亲来说,只是搭上成国公府的一条梯|子,尤以为我父亲是真心爱慕她,在婚前写留下一些诗词,想象着婚后与我父亲琴箫合鸣、鹣鲽情深。

后来,真正嫁到顾家后,我母亲虽受正妻礼遇,但却不得不天天亲眼看着父亲,与他钟爱的妾室柳氏,恩爱情好。若能放下对丈夫的期待与爱,母亲她或许不会积怨成疾。但,她始终念着从前在成国公府宴园里,款吹长箫、和她琴音的红袍探花郎,最终在情伤下,郁郁病逝。

母亲死后,父亲就将心爱的妾室,扶为了正妻。他与继室的儿女,其乐融融,我这为母带孝的嫡长女,在顾府之中,倒像是个外人,是个多余而又碍眼的存在了。

父亲或许也觉得我的存在,碍了他与他真正的妻女,阖家欢乐,在一日,同我说,府中喧闹,而别苑清静,说我身体不好,若搬去别苑静养,有利身心。

我便搬到这里长住,从母亲旧仆口中,渐渐知道了那些往事。在翻看母亲生前那些饱含期待的诗词时,我心中很是难受,忍不住想,若母亲期待为真就好了,那样,她有爱她的丈夫,我也有爱我的父亲,我们一家,将是真正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美满无忧,一世不离。

想象着母亲诗词里的美好画面,想象着一个真正相亲相爱|的|家庭该有的模样,我在六七岁时,画下了这幅画。

那时年幼的我,尽管明知母亲已逝、画中情景已不可及,但,一个小女孩,仍对父爱难以割舍,对冷情的生父,始终在心底抱有一点期待,想着他既能将另一个女儿视作掌上明珠,我与他,也终归是血浓于水,他不会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爱我。

但,一年、两年……时间终将一个小女孩的所有期待,都磨光了……这幅画,也被我随手夹在书里,压在了书箱最底下……”

泛黄陈旧的画纸,被轻轻放回书中,琳琅抬起头来,深深望着身前的丈夫,拢帐的榻灯光照下,眸波柔漾,若有星子横流。

“虽将画压在了书箱最底下,但,想要一个家的愿望,自那时起,一直留在我心中,未曾遗忘。我一直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家人之间不只是仅有‘夫妻’‘父女’的名义而已,而是真正有爱,彼此相亲。这个家,你和阿慕给我了,我本以为遥不可及的一个梦,你和阿慕给了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家了。”

颜昀见妻子眸中隐有泪光浮动,心中一颤,欲抚她眼睫,尚未抬手,妻子已垂眸低下头去,拿起涂好药的绷带,靠近前来,为他包扎腰背处的伤口。

这是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颜昀垂在膝上的手,略动了动,终压抑着未抬起时,为他包扎好伤口的妻子,却已温柔地轻轻拥住了他。

她靠在他心口处,微仰头看她,明眸若水,如映人心,“谢谢你,谢谢你,昭华。”

颜昀望着怀中湿润的眸光,平日里刻意压制的爱意,情难自禁地涌上心怀。他不再克制地抬手抱住他的妻子,深深望着他在这世间唯一深爱的女子,在心中情意的冲涌下,渐渐倾身。

琳琅感觉到颜昀似要亲她,这一次,她不再似从前楚宫那夜,因心底的生疏与陌生,难以自禁地感到惊惶不安,甚至,想要避开逃离。

她依在他温暖的怀中,依在她的温暖港湾里,心中虽还残留着两分紧张,但见颜昀缓缓靠近,心中已无逃离的冲动。

为何要逃离?颜昀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他爱着她,他是她的家人,他们永远不会互相背弃,永远,永远不会。

轻轻落在唇角处的温柔,如春风拂过柔软的花朵,一触即离。春纱帐内,颜昀微微退开身去,唇际的笑意,如一弯月色,轻轻浮起。

琳琅亦不禁微弯唇角,灯映红纱,在她面颊处落下淡淡晕红,她微红着脸,与正浅笑看她的夫君互望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相拥的二人,眼中皆映着彼此,眸光微湿,而笑意轻萦。

许久,是琳琅先开口说了话。她看向一旁夹画的箫谱,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书我都压箱底了,你怎么将它找出来了?”

“闲着休养,终日无事,便想将从前学过的长箫,再捡起来,练一练”,颜昀手指轻拂过画上年轻男女,笑对妻子道,“等我学成了,同你琴箫合奏可好?”

琳琅靠在颜昀臂弯中,笑着点头,又见眸中笑意更深的夫君,一指轻点了点画中女孩道:“只可惜到时,阿慕不能为我们起舞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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