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瘸腿汉子从后排费力挤出来,右腿空荡荡的裤管随着动作晃荡。
他咬着牙单脚跳上台阶时,额角的汗珠顺着脖颈滚进粗布衣领。
“韩……韩大嫂子。”
他喘着粗气,拐杖在石板上磕出闷响。
二狗赶忙捧起钱袋递过去,汉子布满老茧的手却悬在半空不敢接,“俺……俺这条废腿,这个月没干满天数,该扣的钱……”
“说什么胡话!”周清打断他,直接把钱袋塞进他手里,“你腿脚不便还天天第一个到工坊,熬的夜比谁都多。拿着!”
汉子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把钱袋捂在脸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哽咽起来。
他在山上伐木时被倒下来的树桩砸到了右腿,从此就变成了一个残废,没有地方肯收留他,哪怕他要的工钱比别人少得多。
原本自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周清工坊应聘,心里只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可周清把他当正常人对待,就连工钱都和大家伙一样。
那些被世道碾碎的尊严,在这一刻又重新拼凑了起来。
原来,他还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地活着。
人群先是安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掌声混着铜钱碰撞声,在工坊上空久久回荡。
工人们一个接一个上台,终于,最后一个人也领到了工钱。
“发完了工钱,接下来咱们开始发奖金!按照之前的规定,表现好的每月额外奖励三百文!”
周清话音一落,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三百文?!老天爷!”
“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敞亮的东家!来这儿干活真值!”
女工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带着哭腔:“这下能给娃做新棉袄,再买一双新棉鞋了……”
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周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工坊一些人的表现情况。
字还有一些稚嫩,但写得却很清楚。
显然是韩老爷子让韩二写下来的。
现在还没到入学时间,几个孩子没事就在工坊转悠,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知不觉,他们对工坊的情况也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各位乡亲!”
周清的声音清亮,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生怕自己听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影响自己多赚钱。
“咱们工厂总共一百八十八人,原本是打算选出十名优秀员工进行奖励,但咱们工坊表现好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决定将名额增加到三十名!”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每个人心里都燃起一团小火苗。
三十名优秀员工,那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入选……
“赵水芹!”
“韩傻根!”
“王大丫!”
“周铁锁!”
“……”
被点到的人满脸惊恐与狂喜交织,仿佛自己的名字是从天上砸下来的金元宝。
没被念到的则是满脸失落,像是丢了魂魄。
周清看了韩老爷子一眼,韩老爷子笑呵呵地上前道:“被念到名字的人还不上来领奖金等啥呢!”
三十人陆续走上台。
其中不乏身高八尺的壮汉,但说句不怕丢人的话,他们这辈子都在土里刨食,要不就是干苦力。
可在他们心里这都是应该的,从来没有想过干活也能得到别人的赞美,甚至还有这么丰厚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