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虚掩的宫门,一路往里行去,青石砖间滴下迤逦水痕。
偌大的长春宫寂静得好似荒野,枯黄落叶掠过碧青的琉璃瓦,无声飘坠于地。
檐下铜铃轻响,芳卉持着烛台从佛堂中出来,看到她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也不惊讶,只是打量了一眼,问了句:“棠婕妤,怎么弄成这样?”
棠瑶故作惊惶地道:“……掉进湖里了。”
芳卉“啊”了一声,道:“您也太不小心了,赶紧回房换衣衫吧,我去叫人准备沐浴的热水。”说罢,顾自匆匆离去。
棠瑶睨了那背影一眼,便往自己在承禧殿的居处走去。一路上,无论是宫女还是內侍,见到她之后或是偷偷打量,或是装作寻常,竟无一人显露惊诧,更无人询问关切。
直到她将身子浸入好不容易等来的热水后,才听到窗外传来芳卉和佳蕊的低切交谈。
“她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样子好像没明白,不觉得她自从那次醒过来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吗?话说回来,秉笔到底是想除掉她,还是让她活下去呢?”
“小声点,当心被听到!”
棠瑶本已经是伏在浴桶里屏息凝神偷听,听到此处,连忙不紧不慢撩起水来。
窗外的芳卉听到了水声,便继续低声道:“秉笔想要做的事,还能让我们看透?”
“那我们得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啊?我还想着万岁爷大寿的时候,皇太孙应该能赶回来吧?那样的话,咱们是不是能回那边?”
“怎么,你还念着那一位?”
两人的声音更小了,即便棠瑶挺直身子也听不到什么。正焦虑之际,又有小内侍从不远处来到窗外,招呼道:“两位姐姐,刚才听到那阵云板声了吗?我听说,有好几位内阁大人被紧急召进了乾清宫,像是有大事发生。”
“大寿就要到了,还有什么事要这样着急慌忙的?”
“你就知道大寿,北边军情告急的风声,传了可不是一两天了……”
三人说着话,渐渐往对面去了。棠瑶这才深吸一口气,抱着双膝倚坐于水中。
水雾氤氲,弥漫在静谧室内。屏风上绿竹修长,云雀飞旋,一切都浸润了湿意,影影绰绰朦胧起来。
她闭上眼,先前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直到此时还未散去。
五个月前,还是叫虞庆瑶的她撞进了这个身子,未等完全清醒,便觉窒息无比。待等拼死睁开双眼,竟发现自己是以三尺白绫悬于晦暗殿内,脚下圆凳翻倒于地,四周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她惊慌之下抓着白绫拼命挣扎,即将脱力时竟扯松了扣子,从半空重重跌落。
此后神志恍惚,似乎有人踢开了大门,随后人声鼎沸脚步错杂,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另一个世界被救活过来了。
只是,成为了另一人。
昏沉沉的她被送到了长春宫内,据说此地本就是棠瑶棠婕妤的住处。这长春宫甚是恢弘阔大,却只安排她一人住着,宫女內侍对她的态度也颇为冷漠。
她觉得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冷宫,也曾试探着询问过芳卉:“我当初为什么会去那个废弃的偏殿自尽?”
“那可怎么知道呢?”芳卉打量着她,“婕妤您……大概是觉得远离家人,又不受恩宠,所以一时想不开。是不是?”
棠瑶一时无语。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来从宫女们那里得知,原来这位棠姑娘虽然姿容姣丽,初入宫见圣便被封为婕妤,此后万岁爷却另有了珍爱之人,将她彻底遗忘在了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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