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影重复一遍,“他们忠于闻人宇,必定不会忠于本座。即使暂时归降,日后也是祸患。”
“是。”
白将领命出门,前去屠城。
江岚影亦一步未停地走出殿外,飞扬的绛衣后摆一如石板间蜿蜒不尽的血。
此时正值早春,山巅白雪融化汇成的小溪清澈见底,依稀掺着些碎冰。
江岚影弯下腰,将持刀的手没进溪水里洗。
手入水的一瞬,溪水就被染得血红;等到江岚影认真反复将手洗过几遭,从水中拿出时,指节也变得绛紫——
这水寒凉,她洗得也太久了。
四野无人,观音莲便化出了人身。
江岚影没瞧他,只盯着溪面上自己的倒影。
“我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吓到你了。”
她对小道士说。
听她说这句话时,小道士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九堂长老脖颈断裂的脆响。
“没。”
可是他说,“他们该死。”
江岚影笑了一声,侧过头来:“那我岂不是更该死?”
她半是玩笑半是自嘲。
“你不是。”
小道士摇头,“他们拿杀人当作游戏,而你是不得不杀。”
不杀,她自己就会死。
不杀,就会有更多无辜百姓落入魔窟。
可是以杀止杀,又如何称得上清白……
江岚影没什么表情,只摆摆手,似乎不想再深究这一话题。
小道士利落转走话头:“当年你来雍州巡游,也是如此顺利吗?”
“顺利?”
江岚影觉得这词很有趣,笑眯眯地重复一遭,才站起身,拂了拂衣摆,“是啊,就是这么顺利。”
大魔头撒起谎来就爱笑,一眼瞧去特别明显。
小道士:……
他才不信。
他还没化形时,就知道地上有个雍州魔王闻人宇,为人残忍跋扈、奢靡无度,绝不是方才殿上那处处吃瘪的小白花样。
更何况,当年江岚影与他对上时才十七岁,单看白将对魔头们的恐怖印象,就知晓当年殿上的情形有多凶险……
“摇光。”
江岚影忽然唤了他本名,一举将小道士从无限遐思中拖回神来。
“摇光。”
江岚影一边向他靠近,一边又唤了他一声,“你真不像个神仙。”
她已经凑得极近了,灰黑色的眸子就像两轮触手可及的满月。
“你居然将杀人放火的事叫做‘顺利’……”
她伸出食指,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戳在小道士心口。
“帝君,你道心不纯。要受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