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斜靠着椅子,一身皱皱巴巴的西装,阴着个脸,眼下两道青黑又浓又重。
睁眼的一瞬,他们的视线立即相遇,就好像他在时刻等着她苏醒似的。安娜眨巴了几下眼睛,心想怎么也得主动打招呼谢谢救命恩人,便强忍胸口疼痛,开口道:“哈喽…少爷,又见面了。”
“你应该说话吗?”布鲁斯厉声道。
安娜噎了一下。
什么鬼,吃枪药了?她瞥了一眼布鲁斯,好家伙,脸色臭得仿佛被人欠了几个亿的债——不,对他而言,区区几个亿甚至还不值得如此大动肝火。
算了算了,毕竟靠人家才捡回一条命。
安娜扯了扯嘴角,强忍翻白眼的欲望,将视线重回到白花花的天花板上。
病房一时陷入寂静,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在此时格外鲜明。
安娜偷偷摸摸地斜了布鲁斯一眼,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布鲁斯微皱着眉,灯光使他的皮肤显得些许苍白。他就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目光透过锐利的眉眼,却不复惯有的冷静。那个眼神带了一点愤慨,还有一些无力,从他本该坚不可摧的堡垒里擅自逃离,跑进了安娜的心底。
她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忽觉心虚。
为什么心虚?有什么心虚的?安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产生这种情绪,但她回想了一下刚才布鲁斯看向她的模样,胸口深处一阵闷痛。
她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你做了什么?”终于,布鲁斯打破了令人忐忑的寂静,抛出一个平静的疑问。
安娜张了张嘴,很想回敬一句“不是不让我说话”,但强烈的求生欲制止了她。
“救人。”她用尽量简略的词句回答。
布鲁斯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神情让人愈发读不明晰。他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解释。”
“我遇到了儿时的恩人,他不仅失忆还被邪恶组织利用,我决定把他带走,但跑得不够快,被坏蛋打到了。”安娜干巴巴地一口气说完,小小地吸了吸气,以此缓解胸口的疼痛。
布鲁斯抬眼去看她,钴蓝的眼睛里像有一簇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然后微微眯起,就又成了波澜不惊的深湖。
“那人现在的位置。”
“不知道…但应该是安全的。”
“邪恶组织的名字。”
“九头蛇。”
“你知道你差点流血致死吗?”
“哈,幸好没有。”
“你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布鲁斯突然放下咖啡,马克杯在桌面上砸出“咚”的一声响。不像失手,绝对是故意的。
安娜被审了半天,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
“你干嘛?”她吼出身体所能允许的最大声音,“甩脸子给谁看?你以为我想吃枪子?你以为我想死?…听着,布鲁斯,我知道我不该改变历史进程,但在真正尝试之前,我不甘心放弃,而这次救人是我的决定,我也愿意承担这份后果!”
说到一半,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几口气,然后继续。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听着,没有表现出任何反驳或生气的迹象。他一动不动地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垂着眼帘开始放下卷起衬衫袖子,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上,几枚创口贴很快被掩盖。
他拾起外套,望了安娜一眼,以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惊的口吻道:“我以为你会遵守诺言。”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