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丧服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着何玉安勾起唇角,“梦啊,快醒了。”
何玉安推开了这扇熟悉的门,就像她每天做的那样。
屋内狭小,因为没什么陈设反而显得宽敞,熏黑的土灶下堆了一点食粮,作恭请祖先的简陋贡品。
丧服人走进去,若无其事地碾过那点米面。这一幕刚刚好被钻在床底下捂着嘴安静等姐姐回来的何玉宁看到。幼童没见过这双靴子和惨白又染血的下摆,先前的惨叫已经吓坏了他,见到生人便不由自主地往更深处退。
一直到墙,退无可退。
丧服人的角度按理说看不见何玉宁,但他好像知道这孩子的动作一样推了推何玉安,指引道:“玉安,过去。”
何玉安听话地走到床前。
何玉宁听到姐姐的名字,知道停在面前的是她,不假思索就想挪出来快点抱住姐姐让她好好安慰一下自己。
就像他以前做噩梦时一样。
他刚刚动了一下,一滴泛着腥味的液体无声地落在地上,摊开来不规则的一滩。
何玉宁惊弓之鸟,吓得一动不动,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动,怯怯地看着姐姐的鞋。
上面有镜林山的泥土,吃饭时无意的汤渍,以及深色的水痕。
斑斓,但是比不上他的新虎头鞋。
丧服人轻描淡写指导:“把你弟弟叫出来吧。”
何玉安双手颤抖,本能抗拒,没有说话。
“把他叫出来。你们姐弟如此相亲,血浓于水,你弟弟就能带着你醒过来。你若不信我,也要相信你弟弟。”丧服人循循善诱。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耐心地等待着。
小姑娘自己就会作出选择。
沉沦不醒
何玉安不知道想了什么,涣散的眼中凝出清明。她在发抖,过去短暂时间的记忆回流到脑中,尽管飞快掠过,还是深深刺痛了她。
她一生不曾设想的恐怖与荒唐浓缩在一夜里,离奇到小姑娘做过的所有梦相加都远不能与之相比。
梦……
对了,是梦,一切都是梦,只要醒过来,噩梦里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还是原来那样。
李姨要给她盛年糕,刘叔会讲守岁的故事,邻居家的小哥哥说他藏了半个月的饴糖愿意吃完饭后分她一半。
她只是太累了,所以才在除夕宴上睡着的。得快点醒来,守岁可不能睡着,那爷爷虽然会给糖但也古板规矩多,少不得训她两句。况且马上就要放焰火了,她和玉宁都盼了一年呢。
玉宁……
“玉宁。”何玉安微微笑着,是一副解脱了的轻松神情,“到姐姐这里来。”
小孩子有敏锐的直觉,何玉宁察觉了姐姐的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她很难过吗?
难过了的人都需要安慰,就像姐姐一直对他做的那样。
外面发生了什么?李姨刘叔在哪里?饭没吃饱,想吃年糕……
很多小而单纯的念头在心中一个一个晃过,定格在“姐姐需要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