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主突然间一拍大腿,“我突然想起来了,《李晋霄遗佚采录》的编着雅歆女史,长宁公主的大名不就是李子歆吗?嗨,这么说,徐侧妃是您岳母?这可真是、真是一家人啊!”
十二娘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声音变得很轻,“圣上会赐你驸马府吗?”
我一愣:“圣上穷得要死,新宋也不兴这套,那都是杂剧戏文里的说辞,”注意到她眼神一黯,我一拍脑袋,竟忘了她的执念,“嗨!我下午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家有现成的宅子。先前说的大理石浴缸、铜火炉,都是真的!你偏不信!”
十二娘猛地抬头:“那宅子当真存在?在京都?在……三厢之内?!”
“那宅子是在金鳞街,头等的一厢之地!”我话音刚落,就见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颤:“你要在那里娶长宁公主?”
“那里不合适,我已经安排双生住了,”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竟忘了从未向她提过双生的事。
“……双生?那不是岳念蕾的丫鬟吗?”十二娘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是你主动对她下手的,还是岳念蕾送给你的?”
“呃,……当然是我主动把她……那个了!”我讷讷地解释道。
元冬、苗苗当时的反应可不是这样!这时我才开始体会到这椒风妒之症确实麻烦,黑衣使者还真是嫉恶如仇……
老地主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了屋子,将这片空间独独留给了我们。
“……可世上哪个姑娘不向往金鳞街那等繁华之地呢?”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但随即,那点不甘迅速被她强行压下,她猛地仰起脸,一双美眸蓄满泪水,波光粼粼地望着我,里面盛满了近乎绝望的哀恳。
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抓住我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相公……相公是不是还在恼我了……方才那般对你?”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你曾说过的……那宅子很大,有十五亩的草坪,能跑马……还有那三层的西洋小楼,挂着水晶灯……我……我……”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终于滚落,“我能不能……也求相公一个恩典,让我……让我也能住到那里去?哪怕只是一个角落?”
“十二娘,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叫我凝彤!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喜欢绿帽,喜欢虐恋!”她忽然用力扑进我怀里,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身,将布满泪痕的脸颊埋在我胸前,身子因抽泣而剧烈颤抖,“……可覆水难收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她仰起头,明媚的脸庞被泪水浸透,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我发誓!我发誓定会与七师妹、双生姐姐和睦相处,事事以她们为先,绝不敢有半分争抢之心,更不会生事!一有发病迹象便吃药,绝不会对七师妹生妒忌……”
“我确实是天生绿帽,喜欢被所爱的人蹂躏,莫要胡思乱想!”我看她情绪几近崩溃,忙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又将她滑落的寝衣拉好,“是这样的,金鳞街宅邸处于市井喧闹之地,人来人往,过于浮躁,肯定不合我的家世身份……我们在云瑆别苑另有一处宅第——你可知云瑆别苑?”
云瑆别苑是新宋顶级权贵居住的别苑,有点见识的应该知道这个。
“云瑆别苑!”十二娘的声音陡然拔高,“枕雪山!沉星湖!一草一石皆入画!拢共就四十二座宅邸!座座美轮美奂!云英太后府!国舅府、皇太伯别院、安乐亲王府、景隆公、永定一等公府、西北王府!”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景隆公便是圣上赐给毛希范的虚名,我竟不知道他家在那里也有宅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个傻子都知道!”她胸脯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两个出入口,全是禁军退下来的百战老卒,没有腰牌,一品大员的轿子都得在坊外候着。行驶在街面上的马车,清一色都是西域汗血宝马……可咱们家!这、这怎么可能!?”
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与困惑,我正暗自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过度激动而晕厥时,她竟毫无征兆地向我发动了偷袭!
她的双腿骤然发力,腰肢一拧,左腿率先如铁箍般死死缠锁住我的腰侧,惊人的力道瞬间限制住我的行动。
几乎在同一刹那,她的右腿也已盘绕而上,进一步固紧了我的下盘。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左手并指如电,精准狠辣地扣压在我肩头的“肩井穴”上,一股酸麻钝痛立刻窜遍我的半身。
而她的右手更是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五指如钢钩般猛然探出,死死扣住我的后脑勺,拇指的指腹带着千钧之力,不容半分偏移地死死抵在我枕骨下方最致命、最脆弱的“风府穴”上——那是一个足以决断生死的要穴!
她全身的重量和内力都灌注在这一擒拿锁缚之中,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微微震颤和那冰冷的杀意。
这一招天山派“摘星手”使得又快又狠,只需她内力一吐,轻则令我经脉尽断、终身残废,重则瞬间震碎脑髓,当场毙命!
“为什么?……我退出,十二娘,我成全你俩!”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意图杀害于我!
“李晋霄,敢骗我,我宰了你!现在就发誓:云瑆别苑到底有没有咱家的宅院?!”
她眯起的美目中射出两道寒光,那眼神凌厉得仿佛能刺穿我的灵魂。
那一瞬间,我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凝彤还是凝彤。
自九岁初识至她十八岁,她曾足足六次扬言要宰了我,其中一回甚至真操起了家伙,撵兔子一样追了我半个响午。
她每每急了眼便是这般模样。
我只得以星图七宸大神立下重誓,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本是皇族,虽然因故被褫夺了爵位,但家产尚在。”
凝彤扣住我后脑的手突然松开,紧接着整个人如乳燕投林般扑进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