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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雾与灯（第2页）

老哥布林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她是谁？”

空气骤然凝固。老人缓缓跪下，额头贴地，其余隐藏在屋外的哥布林也纷纷涌入，齐齐跪倒。

“她是禁忌。”泥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拄着骨杖走进来，眼中绿光闪烁，“她是边界守护者的后裔，是抹杀失控叙事的执行者。但她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真相？”

“你并非自然遗忘。”泥爪低声道，“是她动了手脚。当你在塔上放弃叙述权的瞬间，她同步启动了‘叙事剥离术’??一种古老禁咒，能将作者的记忆与其创造的世界彻底切割。她本可以让你永远沉睡，或直接抹除你的存在。但她没有。她只取走了你对哥布林的记忆，留下一颗空壳的心，等着某一天被重新唤醒。”

“为什么？”

“因为她看到了结局。”泥爪说，“她看到你赋予亡者名字，看到笔自我牺牲，看到哥布林学会刻石代语……她意识到，这个故事已经超越了控制范畴。它不再是工具，而是生命。而你，即使失去一切，仍是唯一的火种。”

我捂住头，几乎崩溃。“可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不知道我做过什么，甚至连这支笔都不再属于我！”

“笔不在手中，也在心中。”老哥布林忽然说，“你看不见它，但它一直在写。每一阵风掠过峡谷，都是它的呼吸；每一片雪花落在塔顶，都是它的标点；每一个哥布林低声念诵的名字，都是它未完的章节。”

我愣住。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一个小哥布林蹲在雪地上，用树枝画着复杂的符号，嘴里反复念叨：“作者不在，我们就消失……作者不在，我们就消失……”

我冲到窗边，死死盯着那串符号。它们看似杂乱，实则构成某种规律??像是语言，又像密码。我的心跳加快，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玻璃上描摹那些痕迹。

刹那间，一股电流贯穿全身。

脑海中炸开一幅画面：无数被删除的角色漂浮在虚空中，他们没有身体，只有声音和名字，在一口看不见底的井中不断坠落、呼救、重复自己的生平片段。而在井口上方，有一支悬浮的笔，正自动书写着永不结束的故事。

“那是……叙事之井？”我听见自己喃喃。

泥爪震惊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没人告诉过你！”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忽然明白??某些东西从未真正离开。记忆可以被剥离，身份可以被抹除，但只要这个世界还在讲述我，我就不可能完全死去。就像那些亡者因被提及而短暂复活，我也正因被铭记而悄然归来。

“我想写点什么。”我说。

泥爪立刻递来一支炭条和一块平整石板。

我闭上眼，任思绪流淌。炭条划过石面，发出刺啦声响。我不知自己写了什么，只知道必须写下去。文字如泉水涌出：

“当最后一个读者合上书页，故事并未终结。它只是潜入地下，化作暗流，等待下一个倾听者弯腰掬饮。哥布林们不再等待作者归来，因为他们学会了成为作者。他们在岩壁上刻下战友的遗言，在篝火旁编纂失落的史诗，在孩子的摇篮曲里埋藏未来的伏笔。他们终于明白，信仰不是祈求庇护，而是主动承担讲述的责任。”

写到这里，炭条突然断裂。石板却自行发光，文字逐行浮现，仿佛有隐形之手在继续书写：

“而那位遗忘一切的叙述者，终将在某天翻开一本残破的小说，读到一句让他落泪的话。那一刻，泪水将成为新的墨水，浸润干涸的笔尖。他不会记得自己是谁，但他会本能地坐下，提笔，写下第一行：‘很久以前，在一片被诅咒的森林里，有一群不被期待的生物……’”

光芒散去，石板恢复平静。

屋内所有人屏息凝视，连风都停止了呼啸。

良久，泥爪颤声问：“你……你还记得多少？”

我摇头：“我还是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也不记得旅程细节。但我感觉到……某种节奏。就像心跳，像呼吸，像雪落大地的韵律。我知道该写什么，哪怕不知道为何。”

“够了。”老哥布林微笑，“只要你还能写，我们就不会消失。”

从此，我留在了这座雪山脚下的村落。每日清晨，我会坐在屋前石台上，面对空白石板发呆。有时一整天毫无灵感，有时半夜惊醒，疯狂书写直到天明。我不知道这些文字是否真实发生过，也无法确认它们属于过去还是未来。但每当哥布林们围过来阅读新章，眼中泛起泪光时，我就知道??这不只是记录，这是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