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看着那三个字,忽然红了眼眶。她知道,这是江一锋给她的回应,也是他对所有沉默者的承诺。
三天后,《心魇》正式开机。拍摄选在一座真实的废弃疗养院进行,斑驳的墙皮、锈蚀的铁床、走廊尽头永远滴水的水管,一切都保留原貌。主演是一位低调的实力派演员,曾因饰演抑郁症患者获得国际奖项,但此后五年无戏可拍??“太阴沉”,制片方说。
江一锋找到他时,他在城郊开网约车。两人坐在车里聊了一整夜。第二天,他签了合同,只提了一个要求:“别让我演成怪物。我不是病,我是人。”
第一场戏拍《镜中人》的高潮段落:律师在催眠中与另一个自我对峙。两个演员同框,一人西装笔挺,一人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
“你为什么躲?”西装男质问。
“因为我怕。”角落里的少年颤抖着,“妈妈流血的时候,我躲在柜子里,一句话都没喊。我活下来了,可我觉得我不该活。”
镜头缓缓推进,两人之间地面裂开一道缝隙,象征人格的割裂。
“Cut!”江一锋起身鼓掌,“再来一遍,但这次,让少年说完后,律师慢慢跪下来,抱住他。”
重拍时,全场寂静。当那个光鲜体面的男人终于俯身拥抱自己逃避多年的阴影,摄影指导悄悄抹了眼泪。江一锋没说话,只是默默按下暂停键,让画面多停留了几秒。他知道,这一刻会被剪进正片,哪怕只有一帧,也会有人看懂。
与此同时,《怪奇物语》第二季在全球掀起文化浪潮。Dr。Lin的角色持续发酵,美国主流媒体开始讨论“华裔科学家在冷战科技史中的隐形贡献”。哈佛某教授甚至撰文指出:“Lin博士的形象打破了亚裔‘技术执行者’的刻板印象,她代表的是战略级智慧与道德复杂性。”
国内反应两极。一部分观众欢呼“终于有中国面孔站在世界叙事中心”,另一部分则批评“过度迎合西方政治正确”。
江一锋在采访中回应:“Dr。Lin不是为了讨好谁而存在。她是我母亲那一辈知识分子的缩影??被迫沉默,却从未停止思考。她不属于任何国家,她属于真相。”
风波未平,新的压力接踵而至。广电总局影视评议委员会发来非正式函件,称《心魇》项目“题材敏感,建议调整方向”。江一锋回复:“愿意接受指导,但请求先观看已完成的三集样片。”对方未予答复。
一周后,某权威官媒发表评论文章,题为《警惕以“真实”之名传播消极情绪》,虽未点名,但业内皆知所指何物。
资本圈开始退缩。原本有意投资《霓裳羽衣》的两家基金突然撤资,理由是“项目主创近期舆论风险较高”。
景恬在排练厅摔了水杯,手被划伤。她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是不是我真的不行?是不是我拖累了大家?”
江一锋连夜赶到舞蹈中心,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角落,一遍遍播放她最近一次完整演出的录像。
“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你跳‘飞天旋’那段,落地时右脚微微外翻,是因为手腕旧伤影响平衡。但你用腰力补偿了,整个动作反而更有张力。你知道专业舞者看到会怎么评价吗?他们会说??这是‘带伤的美’。”
景恬抽泣着抬头。
“你不是在完美地跳舞。”江一锋轻声说,“你是在用身体诉说命运。而这,才是《霓裳羽衣》真正的魂。”
高媛媛带来好消息:母亲病情稳定,已能下床散步。老太太拉着江一锋的手说:“别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看过你拍的东西,心里有光。”
那扎从敦煌寄来唐代舞谱残卷的照片,附言:“找到了‘惊鸿舞’的原始步法,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李虹把《她说过》的电影剧本交给他,封面写着一行小字:“献给所有未被相信的女人。”
江一锋读完最后一个字,合上本子,拨通她的电话:“女主角,必须是你。”
风暴愈演愈烈。
某社交平台发起话题#抵制心灵鸡汤式影视剧#,矛头直指《心魇》。幕后推手很快被挖出??一家与某审查机构关系密切的公关公司。
江一锋冷笑:“他们怕的不是‘鸡汤’,是怕人们喝完之后,开始问问题。”
他做了一件事:将《心魇》前三集样片匿名上传至多个国际电影节报名系统,并以“中国独立创作单元”名义提交。
同时,他在微博发布一条动态,仅配图一张黑白照片:汶川废墟前,年轻女记者手持麦克风,背影单薄却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