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等等。”祁让忽然唤住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如果……”他的声音微弱下去,“如果你心里还有半分念想,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就一会儿。”
晚余背对着他,手指攥紧了袖口。
片刻后,她慢慢走回来,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离他不远不近,刚好够听见彼此呼吸的距离。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祁让忽然问。
晚余愣了一下。
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她随父亲入宫赴宴。她躲在廊下看梅花,不小心打翻了一盏茶,泼湿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祁让的衣袍。她吓得跪地请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他没有责罚她,反而蹲下来,认真地说:“你抬起头来。”
她抬头,看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面燃烧着某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晚余。”
“晚霞之余,倒是配你这张脸。”他笑了,“明日,让你父亲送你进东宫当差。”
那时她才十岁。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眼,便注定了她一生的劫数。
“我记得。”她低声说,“那天你穿的是石青色织金蟒纹袍。”
祁让怔了怔,随即苦笑:“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是我噩梦的开始。”她直视着他,“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你笑得那样干净。”
祁让闭上眼,许久未语。
风吹进来,卷起帐角,拂过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爱我。”他喃喃道,“但我太贪心了。我想,只要把你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你会习惯我,会接受我,甚至……会依赖我。所以我一次次逼你,囚你,伤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你锁住。”
“可人心不是囚笼能困住的。”晚余轻声接道,“你是皇帝,却不懂人心。”
“是啊。”他苦笑,“我坐拥天下,却留不住一个女人的心。”
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小福子端着药碗过来,在门口踌躇不敢进。
晚余起身:“我该走了。”
“等一下。”祁让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梨月刚才说……她骑着小红马回来的。那匹马……还在宫外吗?”
“在。胡尽忠牵着。”
“明日……明日让她骑进来一趟吧。”祁让嘴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笑意,“我想亲眼看看,我的小公主有多威风。”
晚余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好。”
她走出寝殿时,天边已有微光泛起。
祁望迎上来:“如何?”
“他答应了我的条件。”她说。
沈长安站在不远处,一身素袍,眉目沉静。听到这句话,他眸光微闪,却没有靠近。